“太子殿下,虽然我如今身受重伤,但就凭你想要杀我灭口,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程可辅眯起双眸,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此时更显狰狞。
李雍和笑而不语,意味深长地看向面露杀意想要反扑的程可辅。
程可辅见此环顾四周,他知道李雍和绝对没有涉足修行,而他又是个心思缜密做事周全之人,所以他敢对自己说这般话,就肯定有所后手。
“你再不动手放他跑了,届时那数十条人命就得轮到你来背。”李雍和气定神闲地提醒道。
程可辅缓缓抽出弯刀,看向李雍和,只要将他拿下,自己绝对可以安然走出京城,可自此之后自己可就要过上逃亡天涯的日子了。
但最起码不会眼下莫名其妙地死在太安城。
就在程可辅打算先下手为强时,一道青色流光破空而来,来势惊人但又偏偏悄无声息。
程可辅虽然身负重伤但常年刀口舔血的那份机警还在,他没有半点犹豫迅速后撤。
但因为体力不支在他后撤时脚步踉跄跌倒在地,此时的他也顾不得太多一个驴打滚滚离马车。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看见有一道灵力青戟斜插在他原先所站立之地。
从地上爬起来的程可辅紧盯着那道青戟,跟随在李雍和身边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这是谁的手段。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程可辅神情戒备地喊道。
等到话音在夜风中消散后,在一处阴暗角落中有道身影缓缓走出。
那道身影正是之前在葫芦口儿战场消失不见的吕奉仙。
程可辅死死盯着那张流露出木讷神色的脸庞,咬牙切齿。
其实自己同他并没有深仇大恨,毕竟在此之前都是为同一个主子办事效力。
但今日在葫芦口儿哪怕他露面稍稍拖住秦鸾片刻的功夫,自己也不会挨上后者势大力沉的一拳。
也正因那毫不留情的一拳让自己战力丧失,最后不得不像条丧家之犬般让天策卫追杀逃窜。
吕奉仙自角落走出后没有半句言语,只是右臂高高抬起,又轻轻挥落,在其身后就有四道青色流光飞掠而出,宛若天外流星般直刺向程可辅。
他同那个程可辅不熟,况且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根本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四道青戟速度太快,快到只是虚空中留下了四道青色流光,等程可辅反应过来时四道青戟已经分别钉在了他的四肢脉门之上。
恐怖的威势拖拽着他的身躯不断后退,而他的脚掌在地面上也捈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叮!叮!叮!叮!”
随着四道清脆如金石撞击之声响起,程可辅的身躯被青戟牢牢地钉在了一堵墙壁上,动弹不得。
本就已经重伤的程可辅四肢脉门被封后体内残存灵力逆行而动,牵动到已经破碎的脏腑,然后他就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息萎靡至极。
李雍和见此缓缓走下马车,然后走到马车旁斜插在地面上的青戟前,最后将其拔出。
“你想杀我?”李雍和手握青戟一边朝已经气息奄奄的程可辅走去一边开口问道。
程可辅闻声咧嘴一笑,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他刀口舔血多年在第一次动手杀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杀得准备。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最后没有死在仇家手上,竟然死在了效力多年的李雍和手上。
李雍和已经走到程可辅面前,眼眸中满是狠厉之色,又一次问道:“你想杀我?”
身体动弹不得形同砧板鱼肉的程可辅轻咳一声,满嘴猩红地说道:“狡兔死,走狗...”
不等他将最后一字说完,李雍和已经将手中的青戟刺进了他的心口。
殷红且粘稠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程可辅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李雍和见此手腕一拧,青戟瞬间就将他的心窍搅碎开来,程可辅脑袋一歪,彻底死绝。
这位在白天还叱咤风云的半步山河境炼气士,今夜却死在了红袖招后门阴暗的角落中。
悄无声息无人发觉。
李雍和拍了拍手掌,转身看向吕奉仙,眼眸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凶狠暴戾,他淡淡地说道:“带上他的尸体,跟我进宫。”
木讷寡言的吕奉仙点点头。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从红袖招后门巷道中缓缓驶出,朝着那座灯火璀璨金碧辉煌的皇宫缓缓驶去。
此时秦王府中已经忙成一团,特别是府中后院的一处厢房前,不断有侍女捧着满是血水的铜盆走出,然后又有端着清水的侍女走进房中。
幽静的院落中,坐立不安神色焦急的是秦王李济民与房玄策。
“殿下放心,他命硬的很,不会有事的。”房玄策在一旁安慰道。
但当他看到那盆盆血水从房间中端出后,眉头紧锁,也不知道那句话是安慰李济民的还是安慰自己的。
李济民闻言叹了口气,自责说道:“若不是我派人请你们入府,可能大哥也不会这么快下手。”
房玄策摇摇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厢房,说道:“这种事躲不掉的。”
约摸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有一位花甲老人神色疲倦地从房中走了出来。
等到他洗干净手上的血水后,已经走到他身前面露担忧神色的李济民迫切问道:“郭老,他怎么样了?”
这位郭老名叫郭杏嘉,是京城中有名的神医,但因为性情孤僻所以没有进宫任职,不然如今太医院的前三把交椅肯定有一张是他的。
虽然郭杏嘉神色疲倦但眼眸中却神采奕奕,他将手擦干后这才缓缓说道:“殿下放心,里边那位已经没事了。”
听到这话后李济民与房玄策心湖上的那颗巨石才落了下来,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这位老前辈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只不过...”郭杏嘉欲言又止道。
李济民沉声道:“老先生,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郭杏嘉点点头,于是开口说道:“不过我行医这么多年,救过贩夫走卒,有医过武夫修士,但却从未见过这般强横的体魄。”
郭杏嘉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说道:“其实也并非是我医术高明,若这身伤势放在寻常武夫身上,可能不等我赶到就已经撑不住断气了,但房中的这位少年却挺了过来。”
“而且在我给他疗伤时发现他体内有股力量不断护住了他的心脉而且正在滋养他的气血帮助他恢复伤势,我行医多年却从未见过这种古怪之事。”
李济民闻言看向房玄策面带询问之意,后者却微微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这家伙果然对自己还有所隐瞒。
“既然这位少年已经脱离险境,那老朽就先回去了。”郭杏嘉拱手说道。
“有劳老先生了。”李济民还礼道。
房玄策也对郭杏嘉作揖行礼。
随后李济民便让吕成玄将郭老礼送出府去。
“既然隋便已经没有大碍,那殿下是不是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房玄策沉吟片刻后,问道。
被他一提此事,李济民眉头紧锁,双拳攥起,葫芦口儿已经成了片废墟之地,而且更是有数十人暴毙身亡,这种种幕后黑手就是自己的那个大哥。
“我已经同刑部尚书说过了,明日早朝父皇就会知晓此事,事后肯定会彻查此案。”李济民脸色铁青地说道:“等到隋便醒来,我就会让他同那个刑部捉刀郎周修福一起,指认李雍和。”
房玄策听到他的这番打算后,沉默不语。
“是不是有纰漏?”李济民见到他迟迟没有出声,便试探性问道。
房玄策不置可否地问道:“殿下是想凭借葫芦口儿的这桩重案就想搬倒李雍和?”
李济民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可能那数十条人命在殿下眼中重于泰山,但在当今陛下眼中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房玄策再三措辞后,终于说道。
若人命在那位眼中真有关天之重的话,当年也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将房家男女老幼流放千里了。
看到李济民没有出声,房玄策继续说道:“况且殿下可能忘了李雍和已经得到了天霜山的扶持。”
“即便证据确凿当今陛下想要惩治李雍和,但天霜山那边肯定不会答应,只要后者不点头,那殿下觉得陛下会松口吗?”
其实房玄策的这番话已经涉及朝纲属于大逆不道,但作为李济民的谋士,他必须要让这位秦王殿下看清局势走向。
而且他也相信李济民绝不会因此事怪罪于他。
“那房先生觉得眼下该如何?”李济民神情诚挚地请教到。
“数十条人命可能在陛下眼中不算什么,但此事在坊间一经发酵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等到那时悠悠众口就再难被堵住了。”房玄策嗓音平静地说道。
“所以眼下先生觉得我该如何行事?”李济民追问道。
房玄策抬首看了眼悬挂在夜幕上空宛若白玉银盘般的圆月,笑着问道:“中秋佳节将至,二殿下难道不该进宫去见一见陛下吗?”
李济民闻言狐疑问道:“现在?”
房玄策点点头,“就是现在。”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若是让旁人捷足先登就不好了。”